符华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因为她不太好意思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但没得到回答又觉得很不甘心，于是符华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就像我这样的……”
楚风一怔，她没想到阿符居然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虽然实际上并不算直白，但对阿符那个闷葫芦来讲，这已经够露骨了。
楚风笑，媚眼如丝，伸出手挑起符华光滑洁白的下巴：“阿符，你难道想说……”
符华满脸燥热，暗骂自己不知羞，狠心拍开楚风乱动的爪子，把头偏到一边：“不想说就算了。”
楚风知道不能再逗符华了，不然说不准这个严肃如老学究的家伙就该炸毛了，于是正了正神色：“阿符，在遇上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弯的，我还以为自己是性冷淡。何况……那晚，你不是亲身验证过了吗？”最后却是暧昧的笑。
要不是因为舍不得，符华简直想把这牛鼻子按在床上狠狠地揍一顿，反正她肯定不敢还手，就不用担心打不打得过了。
这家伙真是口无遮拦，符华暗自啐道，不过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还是挺高兴的，于是难免挂上了浅浅的笑。
为了转移注意，符华拿起和楚风形影不离的那柄剑，仔细端详着，随后道：“恕我直言，你这剑，算是好剑，但怎么说……”
楚风笑道：“那可不是好剑吗？足足花了我二两银子呢，耄耋之年的时候去龙泉旅游，那会刚好在练剑，就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柄，后来我有事没事敲敲打打，倒是比之前来得要好些，不过也算不上顶好的剑，只能算不坏罢。”
符华嗤之以鼻，耄耋之年说的是八十岁那附近，因着“七十曰耄，头发白耄耄然也”，说的是头发纷乱，“八十曰耋，耋，铁也”，说的是皮肤变黑色如铁，然而这老牛鼻子明明到了五百岁还和小姑娘似的，即便你那会儿有八九十岁了，估计也和二八芳龄时一般的勾人样子，居然有脸自称耄耋？
想到二八芳龄，符华早发现这牛鼻子容貌有异了，毕竟谁头上添了三大簇白发，在身边看着的人都会觉得有异罢。
符华伸手攫取一簇，轻声道：“你是不是消耗很大？”
楚风暗道：“当然大，这鬼地方又没有充足的灵力，那一战就随便耍了点神通，还没尽到兴，又是五六成的灵力用完了，好嘛，本来时间流逝，就消耗了二三成，我现在只剩得一成多不到二成，能好得起来就怪了。”
但这话不能跟符华说，楚风只是笑道：“是有点消耗，那样的大家伙，就算看它不顺眼，也必须承认它的强大啊。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看上去成熟了？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符华脸一红，啐道：“你个老不修。”
楚风哈哈大笑，心里却有一团阴霾。
这两天，楚风有空没空就缠着符华亲亲摸摸，灵力的确有所恢复，虽然不知道补魔的原理，但效果出奇的好，单只是晚上痴缠一番，一天里的消耗就补充了七七八八，再加上白天里不时占点便宜，在完全补足消耗之余，还有一点点回复，这是个好现象，但还不够。
崩坏兽还会继续肆虐，崩坏的席卷已是不可逆了，谁能保证蚩尤已经是顶点？虽然阿符说即便是上个纪元最后的几个律者论破坏力只怕也就和那蚩尤是五五之数，但一个蚩尤就用了半身灵力，万一什么时候蹦跶出个律者呢？更何况最后灭世的那位，决计还是比蚩尤高明的，而且谁保证千辛万苦干翻了个能灭世的，未来就一定不会有更强的了？阿符自己是不够了，而楚风异时非但不能帮忙，反倒还是个累赘。赤鸢至少还能对付几头上位崩坏兽，而自己，即便消耗再少，也总有耗尽的一天，或者根本不需要等灵力耗尽，只要她没法维持一定的浓度，楚风就是绝对的包袱。楚狂徒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成为包袱，而她对符华的情意，更不允许自己成为符华的包袱，那么究竟该怎么办？
楚风不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这个世界就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她若没法子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只能沦为刍狗，即便再是不甘也不行，没法子就是没法子。
楚风叹了一口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既然现在还活着，并非所有希望都断决，而且身边还有符华在，那就且先好好活着。
楚风也不是没尝试过把崩坏能当做灵气来修炼，但她根本找不到修炼的心法，自己悟出来的那一套也只是修炼灵力的路数，根本不可能照搬照套塞到崩坏能上面，若说把灵力散尽，然后崩坏能入体，切实感受一下崩坏能的本质，再从中摸索，她觉得倒也未必不可，她有气魄，也有天赋，即便前途凶险，也未尝不能渡过，但她现在认识了符华。楚风本是个狂徒，她不是没有面临过几乎无生的险境，但那时她无牵无挂，多不过一死耳，等死，死此死彼何异？但现在她有了牵挂，她有了一个家，至少有了一个她真正能停下来的地方。也许符华的想法可能还未必有她的那么深，但至少符华和她，该做的不该做的做了个干干净净，她们谁也不像是吃干抹净不认账的类型，已必然有了彼此之间的牵挂，因此楚风不敢不惜命，不敢尝试，她头一回开始畏惧死亡。
南向开的屋子，符华坐着能看见门，向左手边窗外看了看，日光自轩窗外斜斜照进来。已是辰时初刻，放在楚风所在的天朝，也不过是早读的时节，现在尚早。
符华略带三分歉意地对楚风道：“现在已经不早了，我得去做早课，你要一起来吗？”
大米虫是个大懒虫，倘若不是因着每天清醒的时候看阿符没看够，她才不可能起得来，是以楚风觉着现在实在太早了，就是回笼觉都有时间睡的。可是没办法，对符华来说已经足够晚了，她足足陪在楚风身旁，静静坐了一个时辰，在她眼中太虚山上凌晨四点钟的太阳已是见怪不怪的了。
楚风也知道符华的性子，自然不会阻止她训练，但要是放她一个人去了，那不就有一阵子见不到她了？这绝不可以。
楚风立即站起身来：“我也去。”
早课照例是练拳。据符华说，她这一套拳法名叫“寸心”，拳不离手已有数万年。
楚风啧啧称奇，数万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成为绝对的拳法大宗师了，那么符华这数万年来一直练习的拳法自然经过了无数次的修正，决计已然是世上少有的高明路数。楚风此前对安天下的太极和定乾坤的八极俱是有所涉猎，本身虽不是宗师般的人物，至少也算有几分眼力，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认真观摩了。
符华打拳不快，不如楚风出剑那般，剑出即是杀意至，当然她的拳也决计不慢，没有讲究什么后发制人，而是有种中正平和的感觉，沉稳。
待看到第二遍时，楚风已有些惊异了，只因这拳法虽招招式式如挥笔泼墨般恣意放纵，看来似羚羊挂角，简直像是乱打一气，却实则无一不是能要人命的狠招，而符华出拳时，俱是虚领顶劲，气沉丹田，暗合太极之理。
再细看，她一套打下来不过片刻，招式也来来回回就那么六式，却每一式都变幻莫测，一式至少有十数种变招，每一变招又各自衍伸，只一拳便似有万般变化，但偏生又不脱开六式的框，大繁若简，其言是也。
楚风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也想打两路拳法，但楚风本人却只重拳意而不似其形，真正认真练的说到底也就是把某一路单独拿出来的单抄手，她根本就没法子打完一套拳。
于是楚风向前踏一步，伸出右臂对着符华的来拳，一搭一黏，一勾一带，便把拳势化了去，而后笑道：“阿符，我们练练推手如何？”
符华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也懂拳法？”
楚风道：“不多，就只会点拳意，我可打不出来一套拳，不过推手还是能玩玩。”
符华应道：“行。”于是一只手贴在楚风手肘，另一只搭在腕部。
推手一道首推太极，不过是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说的是太极拳对敌的法门，不过推手本身也就是动作稍小点的交锋，其间闪转腾挪也不少，只不过就在那方寸之间交手，来来回回出不了那个圈子，既能探知深浅，用来练习听劲也是上上之选。
符华没想到楚风居然还真的有模有样，也不由得认真了几分，却是随口道：“你这看来倒像是行家啊。”
楚风重心稍稍下压，侧身避开符华正面传来的巨力，然后身躯微弹，将来力送回：“跟人学过一阵子，只是我生性惫懒，没坚持下来，还算有几分天赋，所以虽然没学到拳路，但是意境是到了的。”
符华道：“很难想象，以你这样强的实力，若是配合了拳意，造成的破坏力该是何等惊人。”
楚风笑道：“是有些破坏力，造成的效果倒还可观，我之前尝试过对着山砸，在山脚下留了个大洞，规模还不小，我还在里面住了两天，不过完事儿以后，我自己手也疼得慌，后来就不干了，好容易学成个自保的法门，结果还把自己伤到了，这事找谁说理去？我就开始耍兵器，十八般兵器我都试过，最后选择了剑，到现在已经练了三百多年，你看我剑法如何？”
符华沉声道：“很强。”
楚风很满意这个答案，毕竟被自己爱人夸奖了，管他是不是真情实意，总还是值得高兴的啊，她脸上立时带上了几分雀跃：“对了阿符，我记得那天你揍蚩尤的时候，用了一式‘寸劲·开天’？”
符华道：“是寸心拳法的一个变式。”
楚风摇摇头：“强则强矣，名字却叫错了。”
符华收手，一脸不悦地看着楚风，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不知情的人噼里啪啦乱讲话了？即便你是楚风，这样说话，我阿符也是会生气的好不好？
看着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明显是气鼓鼓的符华，楚风哑然失笑：“你知道什么叫寸劲吗？”
符华道：“一种发劲方式。”
楚风道：“所谓寸劲，就是在方寸之间发劲，我们那边有一路拳法叫做‘八极拳’，讲究的是近身短打，譬如这个。”
楚风伸脚卡住符华的腿，手自符华臂下穿过，此刻她整个人背身对着符华，肩膀正顶在符华胸前，提气崩身，力量集中在肩部，然后撞在符华胸口。
符华感觉一个巨力传来，整个人不知为何就站不稳了，楚风瞧个真切，忙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顺带在她腰间轻轻一捏，脸上却满是正经，直似适才偷偷占便宜的不是她。
楚风没用什么力，只因倘若她稍微用点劲气，即便是符华，也难保不会受伤。
楚风道：“在我们那边，有一式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铁山靠’，是八极拳里的杀招，就是我刚刚用上的，你有什么感觉？”
符华想了想：“你的动作幅度很小，成效却很大。”
楚风道：“对，这就是所谓的方寸之间发劲，你看你那一式，动作那么大，虽说成效同样很大，但绝对算不上寸劲。”
符华有点赞同楚风的观点了，可被自家人这样说，还是感觉好气哦，于是符华道：“但你这所谓的方寸之间发劲是用来打人的，而我们的敌人却是崩坏兽，对上崩坏兽，若是真的被近身了，便已几乎是死局。”
楚风一怔，她想到了两百丈的迦尼萨，两百四十丈的帕凡提，以及珠峰般高低的蚩尤，继而忍不住要以头抢地：“对呀，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诶。遇上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和它们讲什么拳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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